质辛

下个世纪的百岁美人。

香江往事

第一章  塘海记茶餐厅

 

1975年,香港金鱼街。

“嘟嘟”一声汽车鸣笛,街上行人全都抬头看去,只见一辆莲花小跑缓缓驶入狭窄拥挤的街道,两旁卖花卖鱼的阿叔阿婶慌忙扯桌往后撤,生怕撞倒了自己的摊子。

 

“哎,不知我家小仔何时也能开这样豪车让我享福!”一矮胖女人小声惊叹,肥胖手指猛一戳旁边昏昏欲睡的儿子额面:“醒目点你!”

旁边一众姑婆大笑,有人认出全港屈指可数的豪车主人:“仔仔别理这痴婆,那是云氏太子爷豪车,她下辈子发梦能坐!”

 

说话间车缓缓停在一间不起眼的鱼铺门口,门上贴一张纸“买鱼赠卦,童叟无欺”。

驾驶室开门伸出一条笔直修长的腿裹在白西裤里,阿婆们看那昂贵的小牛皮鞋一脚踩进坑洼的泥水地,皱着眉直摇头叹可惜,再抬头看见剑眉星目一张脸,震惊得合不拢嘴:“好靓个仔!”紧接着副驾驶和后门都打开,走下三个俊俏青涩的后生仔,各个宽肩窄臀,好似男模,只是年纪略小,还穿着皇仁书院的校服。

 

张超站在门口手里拎两盒专门绕道莲记买的糕饼,看幺弟一蹦一跳泥水溅脏裤腿,左手还扯着三弟白衬衫一角,拧起眉头朝他伸出空着的另只手:“少同哥哥们歪缠,好好走路,弄脏衣裤没法见人!”

黄子弘凡闻言将手放进大哥掌心,笑嘻嘻看他:“大哥再这样皱眉,以后出门别人认你是我爹哋。”

“鬼马精灵,一脑袋歪理。”方书剑宠溺一笑,温温扯开粉嘟嘟的唇角,手里牵着眼下有泪痣的少年人,他正转着头左看右看,好奇端详周围的情况。

“大哥,爹哋叫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梁朋杰探头探脑问,张超答他:“进去便知。”

 

推门进去,老旧电风扇吱呀呀响,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柜台高凳上坐着后脑扎小辫的中年男人,戴一副中规中矩的黑框眼镜,脖颈挂长长念珠,右手拿一双筷子往嘴里塞车仔面,左手握两颗盘得油润的核桃。店里陈设简单,只两排鱼缸,五毛一条的土炮和百块的舶来货分养在不同缸里。

“廖生。”张超颔首叫人,三个弟弟仔也乖乖站一排,听见大哥的称呼有些惊讶地看过去。

 

“嗯,等着。”

男人脸上带笑看他们一眼,迅速扒完碗里的面擦擦嘴,走过去把店门关紧帘子拉上,引他们往后院唐楼走。

 

后院唐楼是廖佳琳住处,清幽雅静,全然不似金鱼街上喧哗脏乱

。这地方张超成年后同两位父亲来过,三个弟弟却是头次,看什么都新鲜,尤其是幺弟,像只多动的猴子,好奇端详满屋的符箓法器朱砂黄纸,还要伸手摸。

廖佳琳笑看他,长辈模样照顾四人坐下又拿出汽水和四只红豆钵仔糕递过去:“以前听你们爹哋说你们爱吃,我早上特意等阿婆出摊买来的,全港最好味。”

 

黄子弘凡惊讶睁大眼睛,塞得脸蛋鼓鼓口齿不清:“原来您就是廖生,廖生算到我们要来?”

廖佳琳笑弯眉眼,不语,从漆匣中摸出四只白如羊脂的玉牌,约半掌大小,上面一指宽处刻满细密符文,余处光洁温润。

 

“把金锁取下,戴上这个。”

四人闻言乖乖从脖子上拿下一模一样的金锁,廖佳琳亲自给他们把玉牌戴上塞进衬衫,嘴里低低着咒,指尖在玉牌上画符文。

“今年你们兄弟四人全部成年,百日的金锁失去作用,戴好玉牌不得离身,便不会被人察觉身份。”

方书剑恍然大悟:“原来玉牌同金锁一样是隐藏我们身上妖气的,多谢廖生。”

廖佳琳见他乖觉,满意点头。

 

张超道:“廖生,来之前爹哋嘱咐我问,您何时搬到浅水湾与我们同住?”

廖佳琳摇头无奈:“这两个如同老缠婆,自己说不通便叫仔仔来念我……我同他人批命,一生注定犯五弊三缺,穿靓衫住山顶大屋消受不起,唐楼刚刚好。”

 

送他们出去,廖佳琳顺手捞出六尾锦鲤:“前日你爹哋电话说要在中环盖大厦置产业,同他讲我三日后与他去看地,鱼让他先放旧办公室,一六为水,水生金,大吉大利,开个好头。”

张超接过浅笑:“多谢廖生。”

 

 

从金鱼街出来,四兄弟专程绕到塘海记茶餐厅买了父亲喜欢的蛋挞,这才驱车赶回浅水湾别墅。

黄子一下车便飞奔回家,咋咋呼呼朝楼上喊:“爹哋!老豆!原来今日叫我们去见的人就是廖生?那个百天送金锁又不肯当我们契爷的廖生?”

 

梁朋杰被他撞一个趔趄,朝他背影挥挥拳,认命去拿幺弟扔在后座的书包,然后同大哥二哥慢慢走。张超进门将蛋挞盒子和锦鲤交给菲佣,换拖鞋扯下啵呔,靠在沙发上揉眉心。

 

“没事吧大哥?”方书剑发觉大哥疲累,走过去帮他按太阳穴。

“上午港大上完课,路上吃块三文治咖啡匆匆去公司开会,气没喘匀又接你们放学去金鱼街,累死累活爹哋们不多给我一个仙!”

听见大哥假意抱怨,一杯凉茶送至他手,梁朋杰圆圆小脸笑得乖巧:“大哥受累,我们中学毕业就能同你分担。”

 

两位父亲好一会儿才下楼,阿云嘎同四兄弟讲:“下月新港督上任,港督府酒会你们一同去。”

梁朋杰闻言不情愿,见二哥悄悄给他使眼色,又撅着嘴点头。

黄子弘凡滚到父亲怀里,从衬衫里扯出玉牌给他们看,又问:“廖生好犀利,为何不肯做我们契爷?”

郑云龙打着哈欠回他:“卦师看不出亲近之人命格,他为保你四个小命。”

 

“爹哋,你们不用戴法器隐藏妖气吗?”方书剑扒着沙发靠背,问出许久的疑惑。

 

“我们修行千年才化人形,又与人为善不作恶,契爷去世前用自己的血封印了我们的妖气,便与常人无异。好在如今捉妖人式微,大都不入流装神棍混口饭饱肚,你们也不曾伤人害人,莫担心。”阿云嘎拍拍方书剑的肩膀:“来喝甜汤,玛利亚守锅边煮一下午。”

被叫到名字的菲佣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一想到她是条菲律宾曼巴蛇,梁朋杰就浑身一抖,看她的眼神惊疑不定。

谁叫两位父亲,一狼一猫,生下他这只兔儿惨兮兮。

 

郑云龙毫不在意儿子脸色,自顾自打开蛋挞盒子闻香:“够靓,好好味。”又问:“有无见到李生,最近如何?”

 

“生意火爆,食客从茶餐厅门口排到九龙港只为吃餐饭,给张红衫鱼他不肯收。”张超答,又抬头有些担心:“李琦阿叔看起来精神不济,不知是否遇到事。”

阿云嘎闻言碎碎念:“开餐厅累人,不见得有事,你若担心改天再去看。”

 

 

没几日,张超下法语课刚迈步要走,便被密斯喊住,回头看见密斯身边站一高大清瘦的年轻人,暗红色衬衣波点丝巾戴副金丝框眼镜,离十米外就闻到他身上的大马士革玫瑰水味。

张超不喜,皱眉站定,便听密斯说要他二人代表港大一同参加法语演讲。那人浅笑着答应,看向张超,张超无奈点头,不想因这点小事得罪密斯,期末使他成绩难看。

密斯满意离去,张超也转身要走,却被人喊住。

 

“同学,等等。”

张超压着不耐转身,撞进那人深如潭水的眼睛。

“何事?”

“可否留个联系方式,方便约时间讨论演讲稿?”金圣权弯眼笑,一副和善做派。

伸手不打笑脸人,张超只好写张纸递过。金圣权看他离去背影,微微皱起眉头。

 

 

走到校门口,白手套司机弯腰拉车门请张超进去,忽然又钻上一人。张超抬眼,见好友贾凡坐姿歪扭垮脸看他,眉间一丝黑气若隐若现。

“发生何事?”张超正色,纤长手指在背后不着痕迹掐诀将黑气驱散。

贾凡长叹一声,说他舅父店里最近怪事连连,收银小妹每晚点钞都能发现几张冥币混在里面。

 

“接连几日?”张超托腮沉思。

“你随我去看。”贾凡扯他胳膊:“你我英皇书院时便同班,我知你懂这些,若不成再请王家人。”

 

本港人笃信风水,有钱人更甚,盛名在外的风水大师大多是豪门大户座上客,看一家宅次便百万起价,可排队的人仍旧趋之若鹜。若说本港首屈一指的风水大家,必是王家。听闻王家人不同于一般白发须眉年过半百的风水师,反倒西装革履油头啵呔,一副新式先生做派,出入豪车相随。

 

张超听见王家人三字,眼皮一跳,忙说:“先别叫,我同你去。”

只因王家人不仅擅长风水堪舆之术,还是赫赫有名的捉妖捉鬼师,云家人与他们向来能避则避,免得枉送性命。

 

 

贾凡舅父正是李琦,在九龙塘开塘海记茶餐厅,与两位父亲多年好友。茶餐厅三层,日日宾客络绎不绝,小楼房顶橙红瓦片,大堂明亮整洁,门口大片草坪,站在三楼露台远眺,笔架山秀美挺拔,周围环水相抱,西邻黄大仙祠,风水绝佳,并无冲煞问题,墙角也无刻意画符。

 

“有无问题?”贾凡忧心道。

张超摇头:“听我爹哋讲,茶餐厅初建时已请他和廖生看过,选址外观都无问题,其他的我也看不出来。”

“发现冥币有一周,起初舅父以为有人恶作剧,这一两日却三不五时闹头痛,前台小妹吓得请假,我晚上点钱也觉身上发冷,五月穿毛衣还直发抖。”听贾凡这么说,张超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严重,便提出去发现冥币的地方看。贾凡求之不得带他走到收银台里面,恰逢李琦顶一张苦瓜脸进门,看见张超如见救星,扑过来便抓他手:“超仔!你若不来,今晚我也是要去深水湾见你爹哋们的!”

 

张超见他面额发青眼角下垂,神色惊疑不定,却并无浓重黑气缠身,便轻轻握住他手塞进一张安神符:“阿叔莫怕,若真有事我请爹哋与廖生来。”

张超转头,见只有收银台上沾染丝丝黑气,大堂却窗明几净。便问:“阿叔细想,这几日可发生什么不寻常事?或者收银台周遭来过奇怪的人?”

 

李琦思索半天,手发抖一拍大腿:“最近几天总接到大埔田西秀花园别墅的订单,说也奇怪,每晚十二点过才订四人份的餐,路远又黑伙计们不敢送我就独自去,每次敲门都不见人只说把餐放门口,钱从门缝递出来。”李琦说着,声音发抖,扯住张超衣袖:“当真是这订单出问题?”

张超安抚拍他肩:“不好说,今晚若再打来,我陪阿叔去看看。”

李琦闻言跌坐在地:“啊,还去?”

 

贾凡见张超面色缓和,便知事情有着落,也不再恐慌,叫厨房做了咖喱蟹肉意面、丝袜奶茶和红豆冰,亲自端来请张超吃晚餐,复又拿出一碟司康饼与他并肩坐下。

 

两人正大快朵颐,忽见一人大步从门口走来,细腰长腿面容靓过港星,口中喊他名。 

贾凡抬头,见李向哲站在他面前,背一只黑色背包,半长头发被汗打湿,看着他大口喘气。

 

贾凡讶然,这人是他在皇后大道KTV与同学唱歌认识的,并不怎么熟悉。

“怎么是你?”贾凡问。

李向哲边抚胸脯喘气边答:“我在港大门口远远见你眉心萦绕黑气,似乎撞上不干净东西,还没开口喊住你便上车走远,我只好开摩托一路追到这里,幸好这车显眼,全港也无几人开。”

边说边看一旁,目光落在张超脸上,李向哲整个人都愣住。

 

 

张超见这人呆看他许久,心中不悦,贾凡深知他脾性,赶紧推李向哲一把:“你做什么?”

“哦,没……没事。”李向哲回神,抱歉一笑,余光似有若无又瞥张超面颊。

贾凡挡在张超身前,问:“你如何看出我眉间黑气?”

李向哲闻言正色,腿都绷直了些答他:“我是王家人,风水大师王晰是我爹哋。”

 

话音刚落,张超拳头蓦然握紧,脊背绷直,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八风不动。李琦弹簧一般从椅子上站起,如同见到救命恩人,将方才的话又同李向哲讲一遍,李向哲回答与张超一样,要等晚上再看。

张超见状,巴不得快些离开,便说:“既有大师坐镇,我便不添乱了,阿叔告辞。”

 

贾凡见他拔腿便要走,一把扯住衣袖小声道:“我与他并不熟,你别走。”

“超仔,我知你好犀利,留下阿叔安心。”李琦也出言挽留。

张超出了一身白毛汗,只好哂笑说借餐厅电话打给爹哋。

 

 

“莫慌,戴好玉牌,不要轻举妄动,有事烧符纸念爹哋名。”阿云嘎只得如此安抚他冷静,免得露出破绽,好在长子一向稳重,他能放心不少。

张超大口呼吸平复心情,拍拍自己鼓鼓口袋里的符箓,心想幸好爹哋们隔三差五便去金鱼街缠着廖生要好东西给他们兄弟四人傍身。

 

 

夜幕降临,茶餐厅正常接待食客,与平日一般人满为患,张超特意守在收银台不见异动。时间渐晚,李琦肉眼可见紧张,守着电话直哆嗦。落地钟报时,午夜十二点甫一过,送走食客的空旷餐厅响起电话铃声,诡异异常。

 

李琦惨白一张脸看张超和李向哲,一夜之间好似消瘦许多。

张超抬抬下颌示意他接通,一群人围着听筒。

 

“喂……您,您好,塘海记茶餐厅!”李琦吞咽一口吐沫。

“加底蛋饭四份,干炒牛河四份,外送到大埔田西秀花园别墅13号。”话筒传来的陌生男声有些失真,声音平静没有起伏,几人对视一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生不怕,我们陪你送。”李向哲扶住李琦打颤的手。

 

司机开云家平治房车,车内坐张超李向哲贾凡李琦,不快不慢半个钟才到西秀花园。车停在13号别墅前,一行人下车,李琦双腿打颤脸色灰白,再不肯走一步。

“要不我去?”贾凡犹豫,看张超和李向哲。后者点头拍他肩:“无事,我在你身后。”

张超见别墅阴气森森,嘱咐李琦和司机待在车里不要出去,在车门贴上驱邪符,同贾凡二人进去敲门。

 

 

“笃笃笃。”

贾凡抬手敲三下,不见动静,复又敲几回,大声喊:“先生,外送到了!”

无人应声,四周静得如同凝固,几人狐疑正欲转身走,门突然吱呀响一声露出小缝,一张红衫鱼从门缝滑出,门又不轻不重关上。

贾凡只觉门缝中漏出一股冷气,使他骤然打个寒噤,从脚心冷至头顶。张超与李向哲对视一眼,心下了然,门缝中漏出的分明是浓重阴气,订餐的多半不是活人。

贾凡惊疑不定,李向哲捏起红衫鱼看一眼用黄纸包住,张超小声道:“走。”

 

 

仿佛得到赦免,贾凡三步并两步小跑着钻进房车,缩着脖子发抖:“怎会这般冷。”

李向哲闻言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抓住贾凡手腕又将他手指折回握成拳,包在自己掌心,口中念念有词。贾凡抬眼看他,睫毛好长,小扇子似的在面颊打下阴影。

 

“可好些了?”李向哲问他,声音低低有些沙哑。

贾凡看他薄薄两片红唇在黑夜中一张一合,腾一下耳根红透,心中骂自己色中饿狼,这时候竟还能想别的。

 

“怎么样?”李琦气若游丝,只觉自己这一晚心脏几乎停跳。

“订餐的不是人。”张超李向哲异口同声,说完转头看着对方,淡淡一笑,眼中露出赞赏。

李琦闻言,白眼一翻晕过去,贾凡也唬得不轻,软塌塌倒在李向哲怀里惊魂未定。倒是云家司机镇定自若,李向哲不由得从后视镜多看他一眼。

 

 

张超吩咐司机看好二人,自己和李向哲折返回去。李向哲从包里摸出一张收魂符,气沉丹田凝神一定,符纸自动漂浮半空。他唇角勾起,口中念起咒语,楼道灯顿时闪烁不定,周遭冷意更甚。片刻,安静的别墅内划过此起彼伏的叫喊,夹杂低低说话之声在耳畔萦绕,仿佛隔一块玻璃失真又使人汗毛直立。

 

“敕!”李向哲凤目猛睁,手指向符纸,同时四只清薄透明的影子穿透门板飘出来,被符纸吸进去。

 

“好了,这四只鬼刚死不久,未曾害人,只是在生前住所徘徊不肯离去。若是沾血化作厉鬼我可收不了,要喊我爹哋来当救兵。”李向哲边说边将符咒折好放进背包,又看风轻云淡的张超一眼,颇为赞赏:“你也不赖。”

 

 

两人解决完上车,张超吩咐司机回茶餐厅,眸光一闪转头问李向哲:“这案子恐怕普通差佬无法处理,打给ECIS?”

李向哲点头:“我家有熟人,稍后打给他。”

张超心想李向哲上道,自己巴不得离这些人远些,免得引火烧身。

 

 

一行人回到茶餐厅,李向哲去打电话,张超从口袋摸出一张符纸,中指与食指夹住在空中一挥,符纸无火自燃飘在半空,符灰慢慢落入半杯温水里。张超递过给看着这玄幻一幕已经呆滞的贾凡,叫他喂给李琦喝。

 

李琦刚转醒,门口便进来一行人,领头的穿一身黑色皮质风衣,眼神凌厉扫过众人。李向哲站起喊人:“佳哥!”

马佳大步走来,看三魂离体七魄升天的李琦一眼,从口袋摸出一颗巧克力豆大小的药丸扔给他:“睡前吃。”

李琦道谢,李向哲在一旁详细说明方才情况,将收了四鬼魂魄的符箓交给马佳,又拿出方才包红衫鱼的黄纸。贾凡凑过去看,里面赫然躺着一张冥币,顿时后背心发凉跌坐在地。

 

马佳拍李向哲后背:“干得不错。”李向哲正要向马佳介绍张超,一转身人却已然不见踪影。

 

 

从九龙塘回到浅水湾别墅已是凌晨三点,张超正要轻手轻脚开门,却发现大厅灯火通明。关上门转过头,一团火红色毛茸茸的东西从二楼疾速向他飞滚来,张超眼疾手快接住,听见怀里小东西“吱”嘤咛一声,伸出一双毛茸茸粉色小爪抱住他脖颈,头埋张超颈间使劲嗅。

“还不去睡,当心明日上学迟到被密斯骂。”张超笑点它湿漉漉的鼻尖,怀中狐狸哼哼出声,正是幺弟黄子声音。

“你去捉鬼没回来,我如何睡得着!”

 

张超抱他换鞋,抬头看见沙发上一只威风凛凛通身雪白的狼目光炯炯盯着自己,怀中抱一只睡眼惺忪的橘猫。

“爹哋。”张超轻声喊人,又道:“我无事,你们快些休息,明日细说。”

狼点点头,轻轻叼着橘猫上楼。

 

张超扯开衣领活动累僵的脖颈,狐狸放开他轻轻一跃跳上沙发,抬腿便要踢窝成一团困得小鸡啄米一般的折耳猫和兔子,被张超揪住后颈皮拎起,顿时手舞足蹈扑腾起来,灵活抱住他的手,顺手臂爬上张超头顶,气鼓鼓趴在大哥脑袋上揪他头发耳朵。

“睡着了,别闹。”张超拍拍狐狸圆鼓鼓的屁股,长臂一捞俯身将折耳猫和兔子搂进怀里亲了亲,熄灯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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